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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親眼看到了，這就是21世紀的戰爭 

盡管不斷有恐怖分子揚言要襲擊美國，但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真正的襲擊居然會來得如此突然，規模如此難以置信。有戰略學家認為，這不僅是二戰以來最大的國際性事件，而且正在從根本上改變世界格局。美國如何應對這場危機？紐約時報周日詳盡披露九月十一日美國遭受恐怖分子襲擊之後四天之內，美國總統布什及其他領導人物的行蹤，及危機處理決策過程。 

星期二上午，布什總統坐在佛州薩拉索撻(Sarasota)一個小學二年級的教室裡，看著七歲的孩子們表演識字閱讀，面帶微笑。但他心裡卻在想著剛剛聽到的新聞：一架噴氣式客機撞到了世貿中心雙塔之一。 

9：05，白宮總管安德烈﹒卡德(Andrew Card)跑進教室，對著總統的右耳低語道："第二架飛機撞到另一棟樓，美國正在遭受襲擊。"
總統有點目瞪口呆。但他還是強作鎮靜，不時對孩子們揚起眉毛："哇，讀得真棒。是六年級吧？" 
幾分鐘之後，600英裡以北，一群秘密特工沖進北宮西翼的副總統辦公室，不由分說抓住了切尼的胳膊、肩膀、褲帶。
"他們完全是把他架出去的。"一個目擊者說。
特工們幾乎是把切尼先生抬著送到白宮下面最深的避難所，"總統緊急運作中心"。
那是一個管狀地下結構，設計要求可以頂得住核爆炸。
特工一邊跑一邊向被架著的副總統報告說，另一架被劫持的飛機正在飛向華盛頓，基本可以肯定白宮就是它的目標。
之後的四天，把布什推到了白宮的，也是整個災難中的國家的舵艙，成為真正的總統。 
星期一晚上，他還在佛州一個海濱別墅和他弟弟傑勃(Jeb)吃晚飯開玩笑，和餐廳工作人員合影，設法避開記者關於因為正在蒸發消失的財政盈余而不可避免的預算鬥爭。
而星期六早上，華盛頓市中心已經被軍隊封鎖，而他在戴維營主持戰爭會議，要求從阿拉伯國家開始的世界各國表態，在對恐怖主義者的戰爭中他們是不是盟友。 
在星期二傍晚從安德烈空軍基地飛往白宮的"海軍一號"(Marine One)上，布什看著從五角大樓的殘牆廢墟上不斷冒出的濃煙烈火，似乎開始意識到他總統職位的性質已經發生了多麼巨大的變化。
"世界上威力最大的大樓已經倒塌在地上，"他對一個助手說，"你親眼看到了，這就是21世紀的戰爭。"

（2）長跑四英裡之後的驚愕 

星期二早上，布什總統大約6點在克羅尼(Colony)起床。那是位於佛州長船礁(Longboat Key)的一個網球修養場。
他像往常一樣急於開始晨練，帶著車隊開往附近的一個高爾夫球場，快跑四個半英裡。 
回到旅館，沖過澡，開始每天的情報匯報，其中顯然包括加重分量的恐怖活動威脅，然後乘車20分鐘開往艾瑪﹒布克(Emma Booker)小學。
他的一個教育法案在國會正奄奄一息，這次準備兩天時間尋求公眾支持，這是計劃中的第二次曝光活動。 
到學校的時候九點差一點。活動剛要開始的時候，他最信賴的助手之一卡爾﹒羅伍(Karl Rove)向他耳語，報告了看起來象是一個令人寒心的事故的消息：一架飛機撞到了世貿中心北樓的上層。安全顧問賴斯從白宮打電話向他匯報了有關情況。 
他決定繼續這為時不長的活動。 
但是，不一會，傳呼機紛紛響起，記者和幾個總統助手溜過校園操場，到一間設有電視的教室觀看。 
當第二架飛機，聯航175航班，撞到世貿中心南樓的時候，他們剛好趕到。 
片刻之後，卡德先生把消息告訴了總統。 
"有一個死寂的片刻，"卡德先生幾天之後回憶道，"顯而易見，那既不是事故也不是巧合。"
布什先生一直沒有解釋為什麼他還在教室裡呆了六分鐘。 
無論如何，那六分鐘充分顯示了他的鎮靜，要不就是表演能力。

9：12，他突然離開教室，與切尼及紐約有關官員通話。
布什先生匆匆用黑色軟筆在在一個黃色筆記本上寫了一個宣言。

9：30，他出現在一個碩大的新聞發布室，那裡有關教育法案的圖表已經取下，屋裡擠滿了學童、教室和佛州共和黨人。然後他出現在電視屏上，顯然非常震驚。 
"今天發生了一場全國性的慘劇，"他說，"兩架飛機撞到了世貿中心，這顯然是對我們國家的恐怖襲擊。"
然後，他開始用口語性詞匯誓言要"追捕並找到犯下這件罪行的伙計們(folks)。針對我們國家的恐怖活動不會有好下場(won't stand)。"
他說他將立刻回到華盛頓。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白宮已經陷入恐慌。切尼先生和他的夫人被抬進總統緊急運作中心，另外還有賴斯及其他高級人員。
據有關官員敘述，他們被告知美航77號航班正在向白宮飛來。
防爆隊在舊行政樓的樓上疾奔，高喊"快出去，快出去，這是真的！"
僅僅幾分鐘之後，布什先生和隨同人員已經趕回"空軍一號"，於9：55緊急起飛離開薩拉索撻，從白宮助手、機務人員到秘密特工，機上沒人知道將飛往何地。
當時，原認為是飛向白宮的飛機已經撞毀五角大樓的一翼，看樣子另外一架正在路上。 
升空之後，布什先生馬上接通了切尼先生的電話，並保持接通。
美國副總統切尼美東時間16日透露﹐在發現飛機遭劫持並飛向紐約和華盛頓後﹐布什總統下令﹐作為最後選擇﹐空軍可以攔截甚至擊落被劫客機。但空軍飛機還沒來及採取行動﹐慘劇已經先後發生。(路透社)
"孩子們，我們拿錢就是為了這樣的時候，(That's what we're paid for, boys)"據旁邊的一個助手回憶，他對副總統這樣說，"我們要把這件事情做好。等到找出是誰幹的，那幫人會對我這個總統覺得很不喜歡。有人得為這事還債。"

10：30，有個電話打到白宮，說"空軍一號是下一個"。
讓白宮上下膽寒的是，通告者用的是空軍一號的代號，說明對方熟悉有關總統行蹤的情況。 


（3）空軍一號幾成追殺目標 

"被扔到防護設施裡面，然後又聽到空軍一號的代號，有什麼東西正向空軍一號飛過去，當時你腦子裡需要清理的信息、面對的後果，我想怎麼說都不是夸張。"賴斯女士說。 
而各種謠言又進一步加劇了緊張：五角大樓還有汽車炸彈，太平洋對面一架南韓客機傳來的詢答信號表示劫機正在進行，切尼先生和賴斯女士被告知大西洋方向有四架飛機有敵意跡象。 
"他們很快決定讓戰鬥機緊急升空。"一個旁觀討論的人敘述。 
但是，在白宮事態室和五角大樓，反應看起來慢得讓人著急。一個軍官記得"聽到大意是這樣的問題：飛機都在哪兒？"
五角大樓堅稱到十點的時候，也就是被撞十五分鐘之後，自己的樓房就已經有了空中保護。但目擊者，包括紐約時報一位正在趕往現場的記者，知道快十一點才看到戰鬥機。 
正在緊張工作的時候，在指揮中心隧道的切尼先生和賴斯女士看到了世貿中心二樓倒塌的可怕景象。 
"一時間所有活動都停下了。"一位在場的人士敘述，"完全的寂靜。沒有人談論，連一聲'噢，上帝'都沒有，然後他們又開始各自的工作。"

10：41，空軍一號飛向傑克遜維爾（Jacksonville），與緊急起飛提供空中保護的戰鬥機會合。 
切尼先生力勸布什先生不要馬上回華盛頓。 
他要總統先呆在歐瑪哈（Omaha）附近的歐法特（Offutt）空軍基地。
切尼當國防部長的時候就知道，歐法特有一個極為完備的戰略指揮通訊中心。 

11：45，飛機降落在路易斯安納州史瑞府港（Shreveport）的巴克斯達爾（Barksdale）空軍基地，作中間停留。 
一個白宮官員要求飛機後部的少數記者關閉所有移動電話，因為其信號可能泄漏飛機的地點。 
白宮官員告訴記者，他們隻能說總統"在美國境內一個未指明的地方"。 
但這個限制很快就沒有意義了，因為當地電視台已經報道了空軍一號的降落。 
布什先生在記者面前隻站了兩分鐘，宣稱"今天上午自由本身遭受了不敢露面的膽小鬼的襲擊。"
但他顯得有點緊張，錄像也不穩而且粗糙。
"那確實不是我們最光輝的時刻。"一位官員事後承認。
布什先生恐怕也這麼想。他跟一個助手說："我要盡快回家。不能讓那幫人把我擋在華盛頓外面。"
但切尼先生和秘密特工都懇請布什先生現在外回避。 
卡德先生說："咱們還是等灰落下來吧。"
據總統府官員說，當時已經有兩起國際航班不知下落的報告，另外還有兩架國內航線飛機被認定為可能的威脅。
"那等於是可能有四顆導彈在空中，我們擔心如果空軍一號降落在容易猜測的地方的話，說不定其中一架會撞過去。"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高級官員說。該官員補充說，劫持者已經顯示他們"有操縱飛機飛向靜止物體的能力。"
從路易斯安納起飛之後，空軍一號飛向歐法特。 
布什先生消失在一個小坑道入口裡面，走向一個地下設施，在那裡通過電視電話召開了他的國家安全委員會的第一次會議。
據賴斯女士回憶，總統開場白裡堅定地宣稱，今天的恐怖活動是"對自由的襲擊，我們就這樣定性。"
"我們將窮追不舍。"賴斯女士回憶道，"不要迷失注意力。我們也需要安撫全國，處理民眾正在經歷的恐怖及其後果，讓我們的哀悼走過必須的過程。但不能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和決心--這裡發生的，以及美利堅合眾國如何領導、發動世界面對、處理這場災難。"
會議在下午四點剛過時結束，布什再次堅持要回華盛頓。 
政治助手及通信人員也希望他回去，而秘密特工仍然認為太危險。這次，布什先生堅持必須在高峰時段發表電視講話，在橢圓辦公室裡，而不是在堡壘裡。
而在華盛頓，共和黨人們對布什先生仍未回到首都焦急萬分。
星期二傍晚，一個布什的支持者和募捐人說："他居然還沒回來，這簡直令我震驚。看起來好像他在逃跑，而這很不好看。"
什先生晚上七點左右回到白宮。 

8：30，他向全國發表電視講話："我們都會永遠記住這一天，我們也將勇往直前，捍衛自由，捍衛我們的世界中的一切美好和公正。"
給總統府提供咨詢的共和黨顧問說這個講話過於平淡，既無法與當天的事件相稱，也沒有烘托出面臨的巨大任務。 
但一位白宮高級官員辯護道："關鍵不是雄辯，而是告訴大家我在這兒，我安全無恙，我還活著。"
電視講話結束之後，布什先生馬上到總統緊急運作中心，第一次面對面聽取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的匯報。


（4）"戰爭"字眼的來龍去脈 

當晚或星期三早晨，布什先生、切尼先生和剛從拉丁美洲回來的國務卿鮑威爾做出了一個關鍵性的決定：把此次恐怖活動定性為"戰爭行為"，並宣稱"我們將動員全世界"。 
布什的顧問堅持說這不是為了應付對他前一天表現的批評，但好幾位官員承認，上午在內閣會議室裡電視鏡頭前說的"戰爭"字眼，本應該在昨天晚上對全國民眾講話時就說出來。 
一位長期支持布什先生的共和黨員說："他們意識到人們覺得他在電視上不那麼風採迷人，所以竭力想改變這種印象。"
當被問及"戰爭"字眼的來龍去脈時，一位官員說那是布什先生"自己決定那天上午公開使用的。"
如果確實如此，那真是協同得很好：鮑威爾先生在當天上午五個不同的電視脫口秀上露面的時候重復使用這個說法，然後整天語氣不斷加強。
然後，布什先生開始作他父親在侯賽因入侵科威特之後作的事：給世界各地領導人打電話，開始構建一個多國聯盟。 
下午，布什先生看望了五角大樓的救援和消防人員。那是他第一次沒有講稿講演，但看起來比以前自如多了。 
星期四早上，他再次沒準備講稿講演，但面對不同的聽眾。
他讓記者進入橢圓辦公室，自己站在辦公桌後面。給紐約市長朱立安尼和紐約州長帕塔奇通過電話之後，他的下一步行動至少令兩位助手大跌眼鏡：開始臨時新聞發布會，並回答了半打問題--這比平常多得多。 
一個記者問總統是否為自己祈禱。然後人們便看到了這場災難對他的感情沖擊。 
"呃，我現在沒考慮我自己，"他說，"我想的是受難者的家庭、孩子們。"
他停頓了一下，眼裡噙滿眼淚。"我是個有愛心的人（I'm a loving guy）。但我同時身負重任，我也想把工作做好。這是一個糟糕透頂的時刻（And this is a terrible moment）。但這個國家將永不停息，直到把我們自己和其他人從這飛來的橫禍悲劇中拯救出來。"
布什先生離開橢圓辦公室，視察當地的一個醫院。 
然後第二次恐慌又傳遍白宮。周邊封鎖地帶加寬了，東翼臨時疏散，國會山也同時疏散。裡根機場星期二曾短暫開放，現在又重新關閉。
為了以防萬一，切尼先生星期四被轉移到戴維營。秘密特工不想讓總統和副總統呆在同一個地方。
一位官員在拒絕透露威脅的具體性質之後說，威脅"可信"而且"嚴肅"。 
一些年輕的白宮工作人員不免膽戰心驚，私下談論著軍警隔離拉菲特（Lafayette）公園的場景如何既嚇人又讓人覺得踏實。


（5）國家擴音器 

布什先生接連不斷地開著戰略會議，與此同時白宮工作人員開始籌劃把星期五定為國家悼念日，屆時布什先生將在華盛頓國家大教堂作特別講演。
坐在旁邊的有他的父母和另外三位前總統：比爾﹒克林頓，吉米﹒卡特和傑洛德﹒福特。壓力是顯而易見的。
這正是克林頓先生一貫出類拔萃的場合，對於一個希冀從新總統口裡聽到打動心弦的語氣、語調的國家來說，對比將不可避免。
在大廳裡，布什先生在碩大的石灰石柱子襯托下顯得矮小。但在電視上，他顯得比較高大，站得也更牢固。 
"今天我們體會到了富蘭克林﹒羅斯福說的'全國團結一心的溫馨勇氣'，"布什先生說，"每一代，世界上都會產生一些人類自由的敵人。他們襲擊美國，隻因為我們是自由的家鄉和衛士。現在，我們父輩的奉獻就是對我們的召喚。"
他向自己父親的方向投去一瞥。一個二戰飛行員。
美東時間14日下午﹐美國總統布什在紐約市長朱力安尼（圖左）和紐約州長帕塔基（圖右）陪同下，乘坐海軍一號（Marine One）專機看世貿中心廢墟。（路透社）
下一個目的地是紐約。
這回，空軍一號從起飛起就帶上嚴密的空中保護，而且降落在新澤西的一個空軍基地，而不是紐約的民用機場。 
"摧毀這些大樓的人很快就會聽到我們的聲音，"他通過擴音器宣布道。 
曼哈頓下城的數千名救援人員喊著："USA！USA！USA！"
據一個助手敘述，那個擴音器靈感，和整個星期的其它事情一樣，完全是自發的。"那是我所見過的最混亂的場景之一，"這位助手說，"總統要講話，一個人看到了那位站得比周圍人高得多的消防員。"
"協助組織這次視察活動的尼娜﹒比少普找到一個擴音器，塞到了總統手裡。"就那麼湊到一起了。"助手說。 
晚上十一點，總統直升機的轟鳴降臨在戴維營。 
今天早上，布什先生試圖回到平常的日程。5：30起床，出去遛狗（巴尼和點點），在戴維營裡跑步。這是從薩拉索撻那個晴朗的早晨之後他第一次在外面跑步。
然後是和切尼先生、賴斯女士、鮑威爾先生及國家安全團隊其他成員開一整天的戰爭會議。 
看上去他比本星期開始的時候穩得多。他向內閣描述在紐約看到的情景，稱之為"戰爭中第一次戰鬥的標志"。
星期二上午，在關於襲擊的第一次講話中，總統稱劫機者為"伙計們"。今天他稱之為"蠻夷"（barbarians）. 
"這是一個偉大的國家；我們仁慈，熱愛和平。"布什先生說，"但他們喚醒了美國人民的力量。我們將逮到他們。"
（待續）